文化建構實驗室01-普通人為何會變成惡魔？

文化建構實驗室是一個隔週舉辦的跨組織迷你研討會，從重建社會文化的角度，討論解決當今社會問題的理論概念，並依參與的組織需求不定時進行實務交流。本週邀請到諮商心理師陳亭亘，分享《惡人：普通人為何會變成惡魔？》的閱讀心得，對中日戰爭的戰犯進行採訪，理解「惡」的成因、背景，及其背後的隱藏意涵。對於再現苦難的倫理風險、凝視所引發的效應、紀實文學對於集體/個人創傷的療癒如何公平對待、仁慈以及邪惡的共同引發要件進行廣泛且深刻的反思。

荷蘭版畫藝術家M.C.Escher的作品Angels & Devils，同一畫面，不同的觀看角度可分別看見天使與惡魔。

去個體化的一體兩面_施暴與同理的引發要素

《惡人》一書提出，善與惡可能來自同一種來源。如何施暴以及如何促進同理，其實手段令人驚訝地相似，都可以藉由認知失調的壓力以及去個體化所引發。

認知失調是一個心理學上的名詞，外在行為跟想法不一樣時，人傾向合理化自己的想法。那會讓我們更鄙夷那些被我們傷害的人，但同時也會更容易對我們幫助的人產生正向情緒。例如以性暴力來說，男性經常迫於必須維持父權社會所要求的男子氣概，而壓抑自身的陰柔特質；這樣因壓抑產生的焦慮及恐懼，必須藉由色情以及一些暴力儀式，殺死自己的內在女性特質。這是本書對於戰爭中的強暴行為為何永無休止的一種推論。相反地，當你與懷抱既定偏見的對象實際接觸，在自然的交流互動下，也同樣會促使一個人開始同理對方。

去個體化則是指在無法辨識個人身份的情況下，個人會跟著所屬群體走，沒有意識到對自己行為的責任，因此在這樣的情境下，可以助長侵略性，卻也可以助長仁慈——想像那些你在網路上所看見的攻擊性言論。當加害者是匿名群體的時候，個人的行為責任分散至群體之中，導致加害者的行為往往會更加殘忍；然而如果去個體化的情境只是將人們從自我中心的心態解放，如果這時個人認為身邊的成員鼓勵他們正向行動，人們就會變得加倍仁慈，例如匿名連署或者捐款。

當我們劃分善的界線，惡也隨之產生

藉由對本書的討論，我們也試圖思考如何在凝視苦難時促進不同的群體對話。標籤原本是我們對事物進行分類的一種簡便工具。劃分善惡、秩序，並且試圖辨認出哪些人屬於「我們」。世界因此有了名字。但是當這些概念成為過於明確的壁壘，陰影與排除也隨之產生。這樣的人在面對他所認定的邪惡時，也容易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跟那些殺人犯不一樣，我是善良的。因此我可以對他做任何事情。」
將邪惡他者化，並且歸因到個人特質上，這樣的方便之處是人們鞏固了內心的安全想像（「不可能是我」），但是也很容易忽略人性在權力壓迫、情境壓力下的脆弱及平庸。

搖滾樂團Pink Floyd的作品<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2012年「湯姆熊隨機殺人案」發生後，端傳媒發表了長篇報導文「血是怎麼冷卻的」，還原嫌犯曾文欽的過往經歷，希望將我們從「冷血殺人魔」這樣的平面觀點跳脫出來，唯有將對方放回真實社會脈絡的背景之中，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待，才有機會還原事件的真實樣貌。

沒有月的黑暗面，因為月是完全漆黑的

當你看見自己最親近的人傷痕累累地走來，你一定會先著急地問對方，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傷害，接著找出下次避免受傷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話，再把那顆可能絆倒更多人的石頭移到安全的地方。與其追究人性本質是善是惡，去警覺一樁樁毫無人性的悲劇，也不過就是無數個平凡如你我的人，在一連串別無選擇下所會做出的人性反應，或許這才是我們凝視邪惡時所要謹記在心的。如同長期對體制、戰爭、社會提出哲學性思考的搖滾樂團Pink Floyd在專輯《月之黑暗面中》緩緩唱著的那句歌詞：
All everyone you meet 
你曾經遇見的那些人
All that you slight 
你曾經藐視的那些人
All everyone you fight 
你曾經對抗的那些人
All everything under the sun is in tune 
太陽底下所有事物都跟随著這旋律轉動
but the sun is eclipsed by the moon
但太陽卻被月球遮住
there's no dark side of the moon really,cuz it's all dark
沒有月的黑暗面，因為月是完全漆黑的

延伸閱讀：
《血是怎麼冷卻的》胡慕倩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60426-taiwan-Tseng-Wen-chin/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gHtDgMq6sg&

TED演講：常人如何變成惡魔或英雄